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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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隨著一聲半空中傳來的哨聲，最後的“飛花令”競賽拉開序幕。
無人機自遠處飛來，自空中展開一張巨大的幕紙，上書一個清晰的大字：月。
眾人瞳孔俱是一緊，同時又默默感嘆，還好不是生僻字。當前積分榜第一的顏柯首位答題，他靜默了一會兒，似在思考。
帷幕另一邊的李邈，得見此字眼中光芒大盛，他捋了捋胡子，道：“月亮雙明山谷情，中間有道長足行。”
一旁立即有人將此句詩發到了彈幕中。
李邈滿意地點著頭，心中慶幸幸好自己經常以詩會友，這句詩便是前些日子與詩友賞月時一友人所作，當時引得一片讚譽，他也覺著作得極好，便背了下來，這才能如此快就接上。
他接詩速度實在是快，將靈朝人給唬住了大半：【如此快，想不到這第一詩人不全是虛名。】
【也許，神州在詩詞方面真的遜色。。。】
話音未落，顏柯開口，聲音穿過帷幕，傳入每個人的耳中：“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短短兩句，彈幕空評。靈朝的普通百姓即使不通曉詩詞韻律，可吟過此句後，愈發韻味悠然。
【好一句，月是故鄉明！】
【好詩，好詩啊，這得是多憂愁的斷腸人才寫得出如此詩句？】
彈幕中偶有懂詩詞之人讚嘆不已，而內閣中則是死一般的沈寂。
嚴安基顫著手，不敢置信般掏了掏耳朵，半晌後連嘴角都在發抖，想說什麽卻發不出字音。
這簡直就是高下立現，說是甩了李邈八百條街也不為過。
在座的都是文人，嚴安基自己更是進士登科，當年榜眼，可捫心自問，他窮盡一生，也做不出幾句這樣的詩來。
便是在靈朝歷史中，又有幾人能拿出可媲美此句的詩來？
然而還沒等他們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直播中積分排名第二的楊逸，也似是要張口作答。
李邈閉上了大張的嘴巴，面色漲得通紅，此時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同於之前的艷羨、崇拜，而今他們看他的眼光帶著明晃晃的不屑。
李邈胸膛中燃起怒火，他咬牙忍耐，搜刮腹中墨水，趕在楊逸之前開口吟道：“落月夜歸為彼岸，池平泛詠問京華。”
這是他的得意之作，雖還是比不得那句“月是故鄉明”，但神州也不可能句句詩都那般妙極吧。李邈想，只要比他們下一句強就行，那便可挽尊，他這靈朝第一詩人的名聲便還保得住。
楊逸：“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李邈：“……”笑容僵硬在臉上。
這是半點活路都沒給他留啊，神州竟有如此之詩，虧他還自行不凡認為神州無人，到底是何人才能作出如此精辟之句。
李邈臉上赧色褪去，面色鐵青。他抓撓自己的手臂，回瞪那些妄圖看他笑話的人。
有人被他兇悍的目光嚇了一跳，訕訕道：“李大人也不必氣餒，您的實力我們是清楚的，輸給神州不寒磣。”
他這還不如不安慰，李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吹胡子瞪眼的。
他甚至不敢去看公西祐的臉色，方才說出去的大話還停留在嘴邊，什麽神州蠻夷之地，他定能勝過這幾個宵小之輩。
李邈只覺臉上火辣辣地疼，他想解釋：“殿下，我……”
公西祐揮揮手打斷他，也不免心生煩悶，他高聲問道：“可有人能自信比過神州的？”
殿內寂靜一片，無人幹作答。
公西祐扯了扯袖子，道：“今日散。”說罷，起身而出殿。
只餘下一幹大臣，望著他那寬大翩飛的袍角不知所措。
“殿下這是生氣了？可那等詩作我們確實作不出來啊。”
“若是袁公若在，還有一線可能……”
李邈聽聞此句翻了個白眼，他們口中那早就老死的袁非德，還不趕他呢，這群人想贏想瘋了，難不成把希望寄托於已死之人就是借口了？
李邈：“諸位大人若是認為李某不堪重用，大可以親自試試，省得日後怪李某辱沒了靈朝之名。”
“這……”
大臣們面面相覷，汗顏般連連擺手。
“我倒是可以一試。”此時，一名著深袍官服之人自人群中踏出，情緒激昂，高高昂起下巴。
他在殿中央斡旋片刻，斟酌道：“月兮落竹林，情兮系妾身……”
還沒等念完，直播中傳來了譚輕歌輕柔的嗓音，用平緩綿長的聲音輕輕道：“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這兩句詩先後入耳，靈朝人看著彈幕，久久不能回神。
這句被譽為孤篇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中的點睛之句，和那位大臣所作的酸溜溜的情詩湊在一起，簡直雲泥之別。
【靈朝的大人物們，別出來丟人了，趕緊回家一頭撞死吧。】
【早說過比不過就別硬比，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你這詩連我都讀不下去，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那位大臣在滿屏的噓聲中慌忙逃竄，以袖遮面遁出殿外，回家路上都不敢把袖子放下，生怕有人向他扔臭雞蛋爛菜葉。
李邈一開始也只是想用激將法拉個倒黴蛋下水而已，並不十分服氣，在這句詩一出後，他的氣焰是徹底滅了。
更別說後來，無數詩句源源不斷從帷幕上傳來。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
李邈最後呼吸困難，癱坐在案幾前。他轉頭去看，殿內之人所剩無幾，皆神情恍惚，似受重創。
神州的古詩文課，自神州博大深遠的數千年文化中選出最具代表性的詩文來教給學生們，其詩自是意境與詩意雙絕，朗朗上口，廣為傳頌。
參加節目的嘉賓們記得最多的便是這些意蘊最強的詩，數千年文化的積澱與濃縮，叫靈朝文人受到了入世以來最大的沖擊，只恨縱使一生也難以望其項背。
……
“飛花令”的倒計時在所有人的口幹舌燥中宣布結束。
譚輕歌長松了一口氣，頹然坐回木墩上喝水，腮幫子鼓起又癟下，平覆著覆雜的心緒。
在最後這一環節大家的積分都有增有減，最終她心算積分榜前三的人分別是：顏柯，楊逸，自己。
可即使排名第三，譚輕歌也還是沒湊夠兌換門票的積分。別人前幾日啃蘿蔔吃沙拉的時候，她大餐甜點頓頓不落，因此即使飛花令她一次都未失敗，也還是差2積分。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重在過程而不是結果，為了一張虛擬門票啃三天三夜糠咽菜才是為難自己。
自靈朝回來後，譚輕歌愈發重視日子順心與否，心性也愈發堅韌穩定。
再者看著屏幕左下方的數字又持續上漲，到達了30，譚輕歌發自內心的淺笑，抿起嘴角，連喝水的動作都歡快不少。
小喇叭：“恭喜各位玩家，圓滿結束所有任務！”
它說完，還發出了放鞭炮似的劈裏啪啦聲，聽得在場所有人，不管是贏還是輸的，都會心一笑。
小喇叭：“嘻嘻，稍候會進入排名公布環節，以及我們的兌換大獎流程！現在請嘉賓們稍事休息……”它停頓了許久，喇叭中才又傳出一道中年男人的嗓音：
“馬上會進行備采，嘉賓們原地等待，組內人員馬上趕到。”
隨後便是遠處傳來車輪疾馳之聲，幾人踩在木墩上極目遠眺，只見遠處林間山道上，插著“心動荷爾蒙”旗子的車隊頂著烈日飛速趕來。
“結束了。”不知誰嘀咕了一句。
【恭喜聖女圓滿完成任務！】
遙遠的另一維度，不少真情實感的靈朝人也在隔空追星，生平第一次看了場綜藝，許多人沈浸在其中，一時不能自拔。
神州除了便捷的科技，滿足精神層面需求的諸多產品更令他們心馳神往。
靈朝人聚精會神，見那帷幕之中原本只有八位嘉賓的場地忽然嘩啦啦湧現一大群人，爭先恐後地簇擁著各位藝人。補妝、擦汗、遞水，一時間沸反盈天。
而譚輕歌，她即使身在人群之中，也似發著光一般一眼就能吸引住目光。
她眼神環視四周，又直直望向屏幕，仿佛在透過直播帷幕向他們燦然笑著。
*
譚輕歌坐在化妝室內，瓷娃娃般倚靠在椅背上，任由面前的人在自己臉上拿著小刷子搗鼓。
頭頂的燈照亮了她白皙的面龐，長長的睫毛在臉蛋上投射出鴉黑色的陰影。化妝師淺淺抽了一口氣，手卻仍然穩得一批。
內心還不斷感嘆著，怪不得連譚輕歌失足落水她粉絲都提醒著不要臉著地，這連死亡頂光都撐得住的顏要是毀了，譚輕歌自己不瘋粉絲也得瘋。
她小心翼翼地用唇刷上好口紅，而後稍稍後退，又是小小的驚呼讚嘆。
“輕歌姐，太美了。”化妝師雀躍。
譚輕歌睜開眼，看見鏡中人也緩緩擡眼與自己對視，她輕聲：“謝謝。”
化妝師又被這含睇而笑晃了眼，心中為自己的手藝飄飄然，摸出手機道：“我給您拍個照吧，這妝實在太適合您了。”
譚輕歌點頭答應，提醒她不要提前發到網上去。
化妝師在轉圈找角度時，化妝室的門開了，探進來一個腦袋。
“輕歌，你現在方便嗎？我想找你……”關鶴辰的聲音在看到譚輕歌倏爾轉頭的瞬間偃旗息鼓。
他楞在原地，一時間忘了言語。
這個回眸實在太驚艷了，明艷的臉上偏偏帶著目空一切的饜足感，仿佛世間已無任何欲望可以撼動她。
關鶴辰停了半天，直到譚輕歌目光越來越不解時，他才清了清嗓說：“我想和你談談。”
找她談談？
譚輕歌揚眉，不理解他所求為何。但她還是表示可以，點頭作示意，讓他進到屋子裏來。
關鶴辰做賊一樣關門，然後瞥著化妝師，用力咳嗽了幾聲。
化妝師心領神會，心道反正妝也化完任務也完成了，於是借口有事拎著自己的小箱子離去。
在關門前，她最後往裏面看了一眼，嗅到不尋常的八卦氣息。
這可是個包含戀愛因素的節目，雖然外界不信同短短幾天真能湊出明星cp來，但開播這麽多期也成了兩三對。
眼看著關鶴辰和譚輕歌這架勢，化妝這麽一會兒都想借機見面……這明顯是有火花呀。
化妝師直覺自己發現了什麽大秘密，捂著嘴努力不彎起嘴角，正要拿出手機和閨蜜八卦一下時，扭頭看到了走廊裏另外幾個身影。
兩三步的一道門，楊逸半開著門，只探出個腦袋來盯著這裏，目光疑惑又憤恨，嘴裏念叨著：
“這家夥挺會玩啊！巴結完這個巴結那個，呸！”
更遠處，走廊的盡頭，顏柯靠在墻上，微微昂頭，額前的碎發此刻斜斜耷在一邊。手指翻弄著菱紋打火機的蓋子，響動清脆。
這兩人散發的低氣壓，讓走廊內仿佛入冬般寒冷。
化妝師打了個冷顫，面無表情地離開，她狀似無意地打開微信，打字速度快到飛起。
－你肯定猜不到這期“心動荷爾蒙”的修羅場燒到了誰身上！
－誰？？快說！
－不能說不能說，反正馬上就要播出，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是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
*
靜謐的室內，只餘兩道呼吸聲，落針可聞。
譚輕歌等了半晌，略無奈地看向坐在高凳上不發一言的關鶴辰。
“有什麽事嗎？”語氣疏離。
譚輕歌不覺自己態度有何不妥，二人本就不熟，關鶴辰這幾日也一度與何白薇走得很近，她沒必要熱絡。
可關鶴辰卻是癟嘴：“你別緊張啊，我就是單純和你聊聊天。”
譚輕歌心道我哪裏緊張，她受不了別人支支吾吾的，擡頭看了眼壁上的掛鐘。
馬上就要到采訪時間了。
關鶴辰撓頭，忽然道：“輕歌，我就想問問，這幾天你對我印象怎麽樣？”
“挺好的，”譚輕歌不假思索道。
於是關鶴辰眼睛亮了起來，絲毫沒察覺到她口中的敷衍，笑道：“真的嗎，我還以為你都沒怎麽註意到我呢，總覺得你好像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樣……”
聽到他後一句話，譚輕歌瞳孔驟縮，手指下意識抓住了椅子的把手。
不會讓這家夥看出什麽端倪來了吧，譚輕歌心緒不寧，難道她哪裏表現出了和現代人不太相符的行為？
緊接著又聽他叭叭：“也是，咱倆本來就是死生不覆相見的人，但陰差陽錯的，居然因為這檔節目認識了，你說這也太巧合了，我就想著啊……”
譚輕歌身體逐漸放松，確認那句敏感的話只是他無意中道出的，覆又聽到他語出驚人的“死生不覆相見”，譚輕歌直擰眉。
不要說得我們兩個好像恨海情天過好嗎……
譚輕歌深感無語，特別是後來，關鶴辰話匣子打開就停不下來一般，一直在聊些有的沒的。
最後連靈朝群眾都覺察出不對勁：
【這人，是不是在拖延時間啊。】
【他在啰嗦什麽，我好困啊。】
【聖女昨晚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這人難道不知道他已經打擾到聖女休息了嗎？好沒眼力見！】
譚輕歌在他的絮叨無重點的聊天中伸手打斷，剛要開口詢問他到底想幹嘛，休息室的門被敲響。
叩叩——
哐哐哐！
兩道砸門聲混合著來，先禮後兵一樣震得門框都在顫。
關鶴辰震驚停下滔滔不絕，艱難起身摸到門邊。
“誰啊？”他話音莫名心虛。
“快給我開門，光天化日幹什麽呢。”楊逸悶悶在門外道。
關鶴辰一臉無語，他轉頭：“輕歌，我把他們轟走吧。”
還沒等譚輕歌答覆，外面楊逸急赤白臉：“轟我們？憑什麽啊，你當輕歌的化妝室是你家？……輕歌，輕歌你可千萬別聽信他的花言巧語啊，肚子裏不知憋什麽壞水呢，他和小何，前兩天可是如膠似漆呢！”
關鶴辰敏銳捕捉到他的某個字眼：“你……們？除了你還有誰啊？”
“還有我，”顏柯在外面嗓音淡漠，停頓後又說，“還有何白薇。”
何白薇三個字一經出口，關鶴辰眼睛一跳，心中凜然。
他驀地回頭與譚輕歌對視，啞然不知如何是好。
外頭還在叫門，關鶴辰腦中一片空白，腳尖對著墻壁，低著頭扣門把手。
“我……”他似乎想說什麽。
“哈？哪裏有何白薇……唔唔”，楊逸短暫的遲疑被強硬打斷，外頭甚至傳來扭打的動靜。
關鶴辰狐疑又鬼使神差似的打開一條門縫。
外面只有拼命逃脫的楊逸，和試圖捂死他的顏柯。
關鶴辰：？
“何白薇在哪？”他面色古怪，四處張望。
“哦，”顏柯冷靜道，“剛剛還在呢。”
“……”關鶴辰覺得自己被戲耍了，可他又實在沒勇氣得罪這位咖，只能忍氣吞聲。他依舊擋著門，不善道：“你們想幹嘛？”
楊逸臉漲成豬肝色，雙手掙紮著一根根掰開顏柯的手指，止不住咳嗽：“你要謀殺啊！”
顏柯看向遠方。
楊逸沒和他計較，總歸是把這門給騙開了，他推開關鶴辰，探進去瞧。
譚輕歌穿著絲綢般順滑的白色輕紗禮服，肩頸線條優越，正靠著椅背歪頭旁觀三人。
“你們在聊天嗎”，顏柯站在遠處忽然問。
關鶴辰不安地揪袖子：“對。”
楊逸拍拍他的肩：“你小子才多大啊，真想在戀綜裏面和不應該碰的人拉拉扯扯的，斷送星途？”
此處沒有攝像頭，幾人也沒帶麥，楊逸說話放肆許多，言中威脅之意甚盛。
關鶴辰腳步沈重如鉛，他打了個冷顫，被他話裏的寒意嚇了一跳，苦笑道：“逸哥，你這是說什麽話。”
楊逸乜他一眼，撇了撇嘴角，卻沒多說。
關鶴辰不明所以，但直覺告訴他，面前人的不善之意異常蓬勃，他艱難轉頭，想去求助顏柯。
旋即，他眸子不可遏制地放大。
顏柯神情平靜如波，他似一口寒潭般，在凝望譚輕歌，那雙眼睛深處，似條河流般在涓涓而流。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斜來，刺到了關鶴辰身上。
滴水成冰般，在那一剎那這人的柔情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寒意。
關鶴辰像是從夢境中被人猛然拉回，他腳步此刻才落到實地，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麽蠢的事情。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原本是訴衷腸拉好感的一句話，此時如同利劍直指內心。
是啊，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準確來說，他和眼前這三人都不是一個世界的。
一個電影咖手握無數資源的新晉大滿貫影帝，一個縱橫歌壇多年家喻戶曉的歌星……
還有，關鶴辰轉過頭，唇角揚起苦笑，他是有多蠢，才會來巴結她。
李導是什麽人，他能輕易同意一個名聲不好又素有花瓶作精人設的人進組搗亂？譚輕歌憑的什麽短短幾年接手好角色躋身小花行列。
她背後肯定有了不得的背景……而旁人看來，這背景顯然不是他高攀得起的。
關鶴辰後退幾步，讓出位置來。
顏柯從他身邊而過時，關鶴辰似有所悟，肩膀即將碰撞時他再次後退。
兀自低頭，咬牙切齒，他怎麽才看出來，顏柯對譚輕歌的態度，不是一般的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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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半空中傳來的哨聲，最後的“飛花令”競賽拉開序幕。
無人機自遠處飛來，自空中展開一張巨大的幕紙，上書一個清晰的大字：月。
眾人瞳孔俱是一緊，同時又默默感嘆，還好不是生僻字。當前積分榜第一的顏柯首位答題，他靜默了一會兒，似在思考。
帷幕另一邊的李邈，得見此字眼中光芒大盛，他捋了捋胡子，道：“月亮雙明山谷情，中間有道長足行。”
一旁立即有人將此句詩發到了彈幕中。
李邈滿意地點著頭，心中慶幸幸好自己經常以詩會友，這句詩便是前些日子與詩友賞月時一友人所作，當時引得一片讚譽，他也覺著作得極好，便背了下來，這才能如此快就接上。
他接詩速度實在是快，將靈朝人給唬住了大半：【如此快，想不到這第一詩人不全是虛名。】
【也許，神州在詩詞方面真的遜色。。。】
話音未落，顏柯開口，聲音穿過帷幕，傳入每個人的耳中：“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短短兩句，彈幕空評。靈朝的普通百姓即使不通曉詩詞韻律，可吟過此句後，愈發韻味悠然。
【好一句，月是故鄉明！】
【好詩，好詩啊，這得是多憂愁的斷腸人才寫得出如此詩句？】
彈幕中偶有懂詩詞之人讚嘆不已，而內閣中則是死一般的沈寂。
嚴安基顫著手，不敢置信般掏了掏耳朵，半晌後連嘴角都在發抖，想說什麽卻發不出字音。
這簡直就是高下立現，說是甩了李邈八百條街也不為過。
在座的都是文人，嚴安基自己更是進士登科，當年榜眼，可捫心自問，他窮盡一生，也做不出幾句這樣的詩來。
便是在靈朝歷史中，又有幾人能拿出可媲美此句的詩來？
然而還沒等他們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直播中積分排名第二的楊逸，也似是要張口作答。
李邈閉上了大張的嘴巴，面色漲得通紅，此時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同於之前的艷羨、崇拜，而今他們看他的眼光帶著明晃晃的不屑。
李邈胸膛中燃起怒火，他咬牙忍耐，搜刮腹中墨水，趕在楊逸之前開口吟道：“落月夜歸為彼岸，池平泛詠問京華。”
這是他的得意之作，雖還是比不得那句“月是故鄉明”，但神州也不可能句句詩都那般妙極吧。李邈想，只要比他們下一句強就行，那便可挽尊，他這靈朝第一詩人的名聲便還保得住。
楊逸：“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李邈：“……”笑容僵硬在臉上。
這是半點活路都沒給他留啊，神州竟有如此之詩，虧他還自行不凡認為神州無人，到底是何人才能作出如此精辟之句。
李邈臉上赧色褪去，面色鐵青。他抓撓自己的手臂，回瞪那些妄圖看他笑話的人。
有人被他兇悍的目光嚇了一跳，訕訕道：“李大人也不必氣餒，您的實力我們是清楚的，輸給神州不寒磣。”
他這還不如不安慰，李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吹胡子瞪眼的。
他甚至不敢去看公西祐的臉色，方才說出去的大話還停留在嘴邊，什麽神州蠻夷之地，他定能勝過這幾個宵小之輩。
李邈只覺臉上火辣辣地疼，他想解釋：“殿下，我……”
公西祐揮揮手打斷他，也不免心生煩悶，他高聲問道：“可有人能自信比過神州的？”
殿內寂靜一片，無人幹作答。
公西祐扯了扯袖子，道：“今日散。”說罷，起身而出殿。
只餘下一幹大臣，望著他那寬大翩飛的袍角不知所措。
“殿下這是生氣了？可那等詩作我們確實作不出來啊。”
“若是袁公若在，還有一線可能……”
李邈聽聞此句翻了個白眼，他們口中那早就老死的袁非德，還不趕他呢，這群人想贏想瘋了，難不成把希望寄托於已死之人就是借口了？
李邈：“諸位大人若是認為李某不堪重用，大可以親自試試，省得日後怪李某辱沒了靈朝之名。”
“這……”
大臣們面面相覷，汗顏般連連擺手。
“我倒是可以一試。”此時，一名著深袍官服之人自人群中踏出，情緒激昂，高高昂起下巴。
他在殿中央斡旋片刻，斟酌道：“月兮落竹林，情兮系妾身……”
還沒等念完，直播中傳來了譚輕歌輕柔的嗓音，用平緩綿長的聲音輕輕道：“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這兩句詩先後入耳，靈朝人看著彈幕，久久不能回神。
這句被譽為孤篇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中的點睛之句，和那位大臣所作的酸溜溜的情詩湊在一起，簡直雲泥之別。
【靈朝的大人物們，別出來丟人了，趕緊回家一頭撞死吧。】
【早說過比不過就別硬比，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你這詩連我都讀不下去，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那位大臣在滿屏的噓聲中慌忙逃竄，以袖遮面遁出殿外，回家路上都不敢把袖子放下，生怕有人向他扔臭雞蛋爛菜葉。
李邈一開始也只是想用激將法拉個倒黴蛋下水而已，並不十分服氣，在這句詩一出後，他的氣焰是徹底滅了。
更別說後來，無數詩句源源不斷從帷幕上傳來。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
李邈最後呼吸困難，癱坐在案幾前。他轉頭去看，殿內之人所剩無幾，皆神情恍惚，似受重創。
神州的古詩文課，自神州博大深遠的數千年文化中選出最具代表性的詩文來教給學生們，其詩自是意境與詩意雙絕，朗朗上口，廣為傳頌。
參加節目的嘉賓們記得最多的便是這些意蘊最強的詩，數千年文化的積澱與濃縮，叫靈朝文人受到了入世以來最大的沖擊，只恨縱使一生也難以望其項背。
……
“飛花令”的倒計時在所有人的口幹舌燥中宣布結束。
譚輕歌長松了一口氣，頹然坐回木墩上喝水，腮幫子鼓起又癟下，平覆著覆雜的心緒。
在最後這一環節大家的積分都有增有減，最終她心算積分榜前三的人分別是：顏柯，楊逸，自己。
可即使排名第三，譚輕歌也還是沒湊夠兌換門票的積分。別人前幾日啃蘿蔔吃沙拉的時候，她大餐甜點頓頓不落，因此即使飛花令她一次都未失敗，也還是差2積分。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重在過程而不是結果，為了一張虛擬門票啃三天三夜糠咽菜才是為難自己。
自靈朝回來後，譚輕歌愈發重視日子順心與否，心性也愈發堅韌穩定。
再者看著屏幕左下方的數字又持續上漲，到達了30，譚輕歌發自內心的淺笑，抿起嘴角，連喝水的動作都歡快不少。
小喇叭：“恭喜各位玩家，圓滿結束所有任務！”
它說完，還發出了放鞭炮似的劈裏啪啦聲，聽得在場所有人，不管是贏還是輸的，都會心一笑。
小喇叭：“嘻嘻，稍候會進入排名公布環節，以及我們的兌換大獎流程！現在請嘉賓們稍事休息……”它停頓了許久，喇叭中才又傳出一道中年男人的嗓音：
“馬上會進行備采，嘉賓們原地等待，組內人員馬上趕到。”
隨後便是遠處傳來車輪疾馳之聲，幾人踩在木墩上極目遠眺，只見遠處林間山道上，插著“心動荷爾蒙”旗子的車隊頂著烈日飛速趕來。
“結束了。”不知誰嘀咕了一句。
【恭喜聖女圓滿完成任務！】
遙遠的另一維度，不少真情實感的靈朝人也在隔空追星，生平第一次看了場綜藝，許多人沈浸在其中，一時不能自拔。
神州除了便捷的科技，滿足精神層面需求的諸多產品更令他們心馳神往。
靈朝人聚精會神，見那帷幕之中原本只有八位嘉賓的場地忽然嘩啦啦湧現一大群人，爭先恐後地簇擁著各位藝人。補妝、擦汗、遞水，一時間沸反盈天。
而譚輕歌，她即使身在人群之中，也似發著光一般一眼就能吸引住目光。
她眼神環視四周，又直直望向屏幕，仿佛在透過直播帷幕向他們燦然笑著。
*
譚輕歌坐在化妝室內，瓷娃娃般倚靠在椅背上，任由面前的人在自己臉上拿著小刷子搗鼓。
頭頂的燈照亮了她白皙的面龐，長長的睫毛在臉蛋上投射出鴉黑色的陰影。化妝師淺淺抽了一口氣，手卻仍然穩得一批。
內心還不斷感嘆著，怪不得連譚輕歌失足落水她粉絲都提醒著不要臉著地，這連死亡頂光都撐得住的顏要是毀了，譚輕歌自己不瘋粉絲也得瘋。
她小心翼翼地用唇刷上好口紅，而後稍稍後退，又是小小的驚呼讚嘆。
“輕歌姐，太美了。”化妝師雀躍。
譚輕歌睜開眼，看見鏡中人也緩緩擡眼與自己對視，她輕聲：“謝謝。”
化妝師又被這含睇而笑晃了眼，心中為自己的手藝飄飄然，摸出手機道：“我給您拍個照吧，這妝實在太適合您了。”
譚輕歌點頭答應，提醒她不要提前發到網上去。
化妝師在轉圈找角度時，化妝室的門開了，探進來一個腦袋。
“輕歌，你現在方便嗎？我想找你……”關鶴辰的聲音在看到譚輕歌倏爾轉頭的瞬間偃旗息鼓。
他楞在原地，一時間忘了言語。
這個回眸實在太驚艷了，明艷的臉上偏偏帶著目空一切的饜足感，仿佛世間已無任何欲望可以撼動她。
關鶴辰停了半天，直到譚輕歌目光越來越不解時，他才清了清嗓說：“我想和你談談。”
找她談談？
譚輕歌揚眉，不理解他所求為何。但她還是表示可以，點頭作示意，讓他進到屋子裏來。
關鶴辰做賊一樣關門，然後瞥著化妝師，用力咳嗽了幾聲。
化妝師心領神會，心道反正妝也化完任務也完成了，於是借口有事拎著自己的小箱子離去。
在關門前，她最後往裏面看了一眼，嗅到不尋常的八卦氣息。
這可是個包含戀愛因素的節目，雖然外界不信同短短幾天真能湊出明星cp來，但開播這麽多期也成了兩三對。
眼看著關鶴辰和譚輕歌這架勢，化妝這麽一會兒都想借機見面……這明顯是有火花呀。
化妝師直覺自己發現了什麽大秘密，捂著嘴努力不彎起嘴角，正要拿出手機和閨蜜八卦一下時，扭頭看到了走廊裏另外幾個身影。
兩三步的一道門，楊逸半開著門，只探出個腦袋來盯著這裏，目光疑惑又憤恨，嘴裏念叨著：
“這家夥挺會玩啊！巴結完這個巴結那個，呸！”
更遠處，走廊的盡頭，顏柯靠在墻上，微微昂頭，額前的碎發此刻斜斜耷在一邊。手指翻弄著菱紋打火機的蓋子，響動清脆。
這兩人散發的低氣壓，讓走廊內仿佛入冬般寒冷。
化妝師打了個冷顫，面無表情地離開，她狀似無意地打開微信，打字速度快到飛起。
－你肯定猜不到這期“心動荷爾蒙”的修羅場燒到了誰身上！
－誰？？快說！
－不能說不能說，反正馬上就要播出，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是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
*
靜謐的室內，只餘兩道呼吸聲，落針可聞。
譚輕歌等了半晌，略無奈地看向坐在高凳上不發一言的關鶴辰。
“有什麽事嗎？”語氣疏離。
譚輕歌不覺自己態度有何不妥，二人本就不熟，關鶴辰這幾日也一度與何白薇走得很近，她沒必要熱絡。
可關鶴辰卻是癟嘴：“你別緊張啊，我就是單純和你聊聊天。”
譚輕歌心道我哪裏緊張，她受不了別人支支吾吾的，擡頭看了眼壁上的掛鐘。
馬上就要到采訪時間了。
關鶴辰撓頭，忽然道：“輕歌，我就想問問，這幾天你對我印象怎麽樣？”
“挺好的，”譚輕歌不假思索道。
於是關鶴辰眼睛亮了起來，絲毫沒察覺到她口中的敷衍，笑道：“真的嗎，我還以為你都沒怎麽註意到我呢，總覺得你好像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樣……”
聽到他後一句話，譚輕歌瞳孔驟縮，手指下意識抓住了椅子的把手。
不會讓這家夥看出什麽端倪來了吧，譚輕歌心緒不寧，難道她哪裏表現出了和現代人不太相符的行為？
緊接著又聽他叭叭：“也是，咱倆本來就是死生不覆相見的人，但陰差陽錯的，居然因為這檔節目認識了，你說這也太巧合了，我就想著啊……”
譚輕歌身體逐漸放松，確認那句敏感的話只是他無意中道出的，覆又聽到他語出驚人的“死生不覆相見”，譚輕歌直擰眉。
不要說得我們兩個好像恨海情天過好嗎……
譚輕歌深感無語，特別是後來，關鶴辰話匣子打開就停不下來一般，一直在聊些有的沒的。
最後連靈朝群眾都覺察出不對勁：
【這人，是不是在拖延時間啊。】
【他在啰嗦什麽，我好困啊。】
【聖女昨晚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這人難道不知道他已經打擾到聖女休息了嗎？好沒眼力見！】
譚輕歌在他的絮叨無重點的聊天中伸手打斷，剛要開口詢問他到底想幹嘛，休息室的門被敲響。
叩叩——
哐哐哐！
兩道砸門聲混合著來，先禮後兵一樣震得門框都在顫。
關鶴辰震驚停下滔滔不絕，艱難起身摸到門邊。
“誰啊？”他話音莫名心虛。
“快給我開門，光天化日幹什麽呢。”楊逸悶悶在門外道。
關鶴辰一臉無語，他轉頭：“輕歌，我把他們轟走吧。”
還沒等譚輕歌答覆，外面楊逸急赤白臉：“轟我們？憑什麽啊，你當輕歌的化妝室是你家？……輕歌，輕歌你可千萬別聽信他的花言巧語啊，肚子裏不知憋什麽壞水呢，他和小何，前兩天可是如膠似漆呢！”
關鶴辰敏銳捕捉到他的某個字眼：“你……們？除了你還有誰啊？”
“還有我，”顏柯在外面嗓音淡漠，停頓後又說，“還有何白薇。”
何白薇三個字一經出口，關鶴辰眼睛一跳，心中凜然。
他驀地回頭與譚輕歌對視，啞然不知如何是好。
外頭還在叫門，關鶴辰腦中一片空白，腳尖對著墻壁，低著頭扣門把手。
“我……”他似乎想說什麽。
“哈？哪裏有何白薇……唔唔”，楊逸短暫的遲疑被強硬打斷，外頭甚至傳來扭打的動靜。
關鶴辰狐疑又鬼使神差似的打開一條門縫。
外面只有拼命逃脫的楊逸，和試圖捂死他的顏柯。
關鶴辰：？
“何白薇在哪？”他面色古怪，四處張望。
“哦，”顏柯冷靜道，“剛剛還在呢。”
“……”關鶴辰覺得自己被戲耍了，可他又實在沒勇氣得罪這位咖，只能忍氣吞聲。他依舊擋著門，不善道：“你們想幹嘛？”
楊逸臉漲成豬肝色，雙手掙紮著一根根掰開顏柯的手指，止不住咳嗽：“你要謀殺啊！”
顏柯看向遠方。
楊逸沒和他計較，總歸是把這門給騙開了，他推開關鶴辰，探進去瞧。
譚輕歌穿著絲綢般順滑的白色輕紗禮服，肩頸線條優越，正靠著椅背歪頭旁觀三人。
“你們在聊天嗎”，顏柯站在遠處忽然問。
關鶴辰不安地揪袖子：“對。”
楊逸拍拍他的肩：“你小子才多大啊，真想在戀綜裏面和不應該碰的人拉拉扯扯的，斷送星途？”
此處沒有攝像頭，幾人也沒帶麥，楊逸說話放肆許多，言中威脅之意甚盛。
關鶴辰腳步沈重如鉛，他打了個冷顫，被他話裏的寒意嚇了一跳，苦笑道：“逸哥，你這是說什麽話。”
楊逸乜他一眼，撇了撇嘴角，卻沒多說。
關鶴辰不明所以，但直覺告訴他，面前人的不善之意異常蓬勃，他艱難轉頭，想去求助顏柯。
旋即，他眸子不可遏制地放大。
顏柯神情平靜如波，他似一口寒潭般，在凝望譚輕歌，那雙眼睛深處，似條河流般在涓涓而流。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斜來，刺到了關鶴辰身上。
滴水成冰般，在那一剎那這人的柔情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寒意。
關鶴辰像是從夢境中被人猛然拉回，他腳步此刻才落到實地，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麽蠢的事情。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原本是訴衷腸拉好感的一句話，此時如同利劍直指內心。
是啊，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準確來說，他和眼前這三人都不是一個世界的。
一個電影咖手握無數資源的新晉大滿貫影帝，一個縱橫歌壇多年家喻戶曉的歌星……
還有，關鶴辰轉過頭，唇角揚起苦笑，他是有多蠢，才會來巴結她。
李導是什麽人，他能輕易同意一個名聲不好又素有花瓶作精人設的人進組搗亂？譚輕歌憑的什麽短短幾年接手好角色躋身小花行列。
她背後肯定有了不得的背景……而旁人看來，這背景顯然不是他高攀得起的。
關鶴辰後退幾步，讓出位置來。
顏柯從他身邊而過時，關鶴辰似有所悟，肩膀即將碰撞時他再次後退。
兀自低頭，咬牙切齒，他怎麽才看出來，顏柯對譚輕歌的態度，不是一般的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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